海事行政处罚本应是维护航运秩序、保障海员权益的有力手段,然而近年来,海事行政处罚创收化倾向愈发显著,海员职业困境也随之加剧,这一现象值得我们深入探究与反思。
部分海事行政处罚呈现出明显的“以罚代管”倾向,罚款金额与违法行为的危害程度严重脱节。 2025 年 4 月,某轮仅因锚球悬挂位置不符合要求就被处以 3.9 万元的巨额罚款,船长和大副还被扣证三个月。而按照《海上海事行政处罚规定》中的裁量基准,此类行为的罚款应在 2000 元以上 2 万元以下,实际处罚金额远超规定范围。
再看江苏海事局 2024 年的数据,该局年均处理 2000 余件违法案件。一些船员为了省去长途奔波缴纳罚款的麻烦,被迫寻求“黄牛”代办服务,结果实际支出金额竟达罚款的 2-3 倍。这种畸高的罚款不仅让船员经济负担沉重,还滋生了“黄牛”乱象,扰乱了正常的执法秩序。
海事执法过程中自由裁量权滥用问题突出,导致“同案不同罚”现象频发。两艘吨位相近的船舶因最低安全配员不足,被处以的罚款金额却相差悬殊,一艘被罚 1.5 万元,另一艘仅被罚 5000 元。还有某内河船舶超载三次,罚款金额从 300 元到 1 万元不等,执法标准的不统一让船员们无所适从,严重影响了海事行政处罚的公信力。
尽管《罚没财物管理办法》明确规定“执法经费不得与罚没收入挂钩”,但地方财政压力却可能催生海事部门的创收冲动。某省规定海事部门罚没收入 50%上缴地方国库,这种规定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地方财政对罚款的间接依赖。2024 年广东省某渔业船舶因多项违规被罚款 13.8 万元,处罚金额竟占企业年度利润的 40%,如此严厉的处罚力度,已远远超出了企业与船员的承受能力,反映出地方财政依赖下海事行政处罚的失衡。
普通船员的月薪大约在 8000-12000 元左右,但单次罚款数额巨大,如证书过期罚款 2 万元,这就意味着船员三个月的收入可能就此化为乌有。2024 年某轮船长因未提交进出港报告被罚款 2000 元,这笔罚款占其月收入的 16.7%,而且证书扣分还会影响其职业晋升。海员们在海上工作本身就面临着诸多风险,如今高额罚款更是让他们经济压力倍增。
信德海事网的调查显示,海员群体中 25%患有抑郁症,17%存在焦虑症,20%曾有自杀念头。船舶的封闭环境与高强度工作,使得船员们陷入了“高强迫-低希望”的心理循环,70%的船员存在不同程度的亚健康状态。长期的心理压力与职业倦怠,严重影响了海员的身心健康,也给海上航行安全带来了潜在隐患。
2024 年海员薪资普遍下调 20%,新证持有者面临就业难的问题,部分船员不得不选择转行。2025 年地中海硫氧化物排放控制区(SECA)新规的实施,要求船员频繁更新知识,这无疑增加了培训成本。海员职业发展的种种限制,使得行业人才逐渐流失,航运业的可持续发展面临严峻挑战。
《海上海事行政处罚规定》对“情节严重”等关键概念缺乏量化标准,导致执法人员自由裁量权过大。2025 年欧盟 FuelEU 法规要求船舶使用低碳燃料,而国内配套监管措施尚未完善,船员在实际工作中面临着合规风险,却难以找到明确的法律指引。
执法监督机制缺位,江苏海事局 2021 年数据显示,仅有 1.2%的行政处罚案件被行政复议或诉讼,这反映出监督渠道的不畅。基层海事部门普遍存在“重处罚、轻整改”现象,2024 年某轮因消防设备过期被罚款后,未得到有效整改指导,这种只罚不纠的做法不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可能让安全隐患继续存在。
很多国际规则与国内执行也有冲突,欧盟港口国检查(PSC)对温室气体排放、燃油消耗数据核查严格,但国内船员对相关规则认知不足。2023 年“中鹏 XX”轮就因未按规定航路航行被欧盟罚款。国际海事劳工公约(MLC)要求船员享有合理休息时间,可国内部分航运公司仍存在超时用工现象,海员们的权益在国际与国内规则的冲突中难以得到有效保障。
建议有关部门制定《海事行政处罚裁量基准实施细则》,明确“情节严重”的量化指标,如油类记录簿缺失次数、设备故障影响范围等。建立全国统一的海事违法案例库,借助大数据分析实现“同案同罚”,减少执法人员的随意性,提高行政处罚的公正性与合理性。
海事行政处罚的创收化倾向与海员职业困境,是安全监管、经济发展与权益保障之间制度性失衡的体现。未来,我们亟需开展一场“立法精细化、执法规范化、服务人性化”的三维改革,打破传统的监管思维,构建“监管-服务-发展”良性循环的海事治理新生态。
建议 2025 年启动全国海事行政处罚专项审计,重点核查罚款收入与财政预算的关联度,同时将船员满意度纳入海事部门绩效考核指标,从根本上破解“以罚代管”的治理困局,让海事行政处罚回归保障航运安全、维护海员权益的本源,为航运业的健康发展保驾护航,也让海员这一特殊职业群体能够在海上航行中感受到更多的尊重与关怀,不再因不合理的处罚而陷入困境,让海洋航行的征途充满希望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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